一键导航,就近加油,不用下车,车主可以通过手机App或微信支付,不仅快速完成加油,还有返利可收……这智能到有点浪漫的加油方式,在吸引了大量车主使用的同时,也使得很多游资快速进入“互联网加油站”的蓝海。
2014年开始,大量打着“智慧加油”口号的App如雨后春笋般在北京和广东等地冒了出来。但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大多数功能和营销模式高度一致的加油App展开着相似的业务,一方面它们吸引大量社会游资涌入,一方面它们采取挪用预充值,烧钱高额补贴车主的方式,最终将部分加油O 2O企业拖入庞氏骗局的崩盘境地。
不过,全国11万座加油站及其智能化较低的系统,再加上全国一年近3万亿的汽车加油交易额,互联网加油正当其时,加油O2O大浪淘沙之后,哪些企业存续,目前仍未可知。
燃油支出占车辆费用近半
数据显示,截至2015年10月底,我国机动车保有量为2.76亿辆,其中汽车1.69亿辆,机动车驾驶人数达3.22亿人,汽车驾驶人数达2.75亿人。
在后汽车服务领域的多个环节中,为什么资本独独青睐“互联网 油站”?一家加油App,算了一笔小账。
以一辆未来要开6年的现代伊兰特为例,其净车价在整体用车成本中基本占33%左右,维修、保养占8%,保险占10%,燃油占49%左右。
以上计算显示,相比于汽车保养、洗车等后汽车服务,汽车加油显然是典型的高频次、高单价产品,同时也是普通私家车全生命周期中最大的成本组成。
另据行业数据显示,目前全国加油站数量近11万座,每天的加油交易量近百亿,年加油交易额3万亿元左右。因此,众多“互联网 ”企业及其背后资本,争相涌入加油市场顺理成章。
据南都市场调研,目前国内存在的加油类app高达两位数,叫得出名号的有油通、车到、喂车车、易加油、油帮帮、大圣加油、芝麻加油、微车等一批品牌。
在这些App中,绝大多数互联网 企业都号称要让加油更加便捷,让加油站获得更多的加油量,让车主获得更多便利和优惠。
互联网 加油,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加油站的服务水平。比如多数加油app提供的导航和在线支付方式,广受用户好评。
由于行业竞争激烈,加油App行业的众多企业,更迷信资本的驱动力,他们更愿意通过与合作加油站采用高额补贴的方式,在短期内完成“跑马圈地”,直接挤压竞争对手的生存空间,最终以垄断性优势来赢得市场和利润。
悬崖边上的预充值返利
2015年年末,e租宝、水果营行倒了。在互联网加油领域,它们还有一个难兄难弟叫油通。油通之死,死于加油App走上了理财软件的道路。
油通、油帮帮、微车等业内大多数加油App,它们上线之初,大多要求车主现场下载后才能享受服务和优惠。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多款App都要求车主在自己的平台上缴纳预存款项,部分App甚至要求预存最低额度千元以上,只有这样才能拿到加油返利。
业内人士分析,实际上此类加油App更像理财软件,加油卡充值优惠主要采用了类似分期付款的模式,车主一次性存入大笔金额,而加油却是逐笔消费,因而有一定的时间差,所获得的折扣优惠实际上就是资金沉淀后所产生的利息。
也有质疑称,这种模式类似于P2P行业的“资金池”,以高息等方式通过平台收集起投资者的资金,以吸引后来投资者的资金付给前期投资者到期的借款,而一旦中途出现坏账或者资金链断裂无法偿还,公司可能就无法继续维持。
这个担忧,在预充值“鼻祖”油通身上真实发生了。成立于2014年3月31日的北京油通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是目前可查的互联网加油行业预充值“鼻祖”。
在刚刚过去的2015年12月28日中午,油通在其微信公众号上发布公告称“因公司管理团队与资本方无法达成经营思路的统一,我们不得不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正式停止北京油通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运营”。这距公司成立还不足两年。
“油通公司停止运营公告是董事长范庆河亲自发的。”油通地推部门员工王杰(化名)在接受采访时对南都记者说。他表示,公司倒闭一年之前,油通刚拿到国泰创投500万投资。
在王杰看来,老板范庆河是山东章丘章临石油化工创始人,作为一名民营油老板,创立一家服务于客户加油的互联网公司,也是他的愿景。
王杰介绍,油通的推广模式,无外乎派出地推人员前往加油站,以进行扫码、下载app、预充值即可获得加油优惠这个方式。优惠最疯狂的时候,车主扫码即可获得加油打5折优惠。比如车主只要下载油通App,加油200元只需花费100元。
在这种天上掉馅饼式的推广下,油通在北京周边的民营加油站,获得了众多扫码关注和下载app。王杰介绍,油通微信公众号关注人数最高时达二三十万,其中加油的用户六七万人,普通车主预充值大都只够一两次的加油钱,比如200元左右、400元左右,有少量车主预充值过千元。
虽然黏住了用户,但油通除了获得用户数,却缺乏盈利模式。王杰称,2014年12月国泰创投的500万资金烧完后,为了维持公司运营,老板范庆河还借债180万继续烧钱。2015年底,迫不得已,油通还抽取了客户预充值储存的100多万资金维持运转。导致至今公司负债近200万元。
用户和加油站均是受害者
预充值被挪用,最受伤的是用户。52岁的北京居民李阳女士是油通的用户之一,自2015年6月13日油通在房山区常乐加油站上线,她就开始使用,基本上是加多少油充多少钱。
李阳称,每次充值大都是200元,当时每升油优惠两毛钱。最多一次她预充值了1500元,是因为本打算充值150元,多按了一个零,误冲了1500元,现在账户里还有1000多元。
北京市有40多家加油站与油通合作,李阳的不少朋友也都被扣在里面一些钱。自2015年11月21日起,油通用户在房山区常乐加油站不能正常加油后,李阳曾联系过油通公司,最开始答应将钱退到绑定银行账户。
11月26日,油通公司在常乐加油站贴出公告,李阳对上面内容记忆深刻,该公告称因合同到期,油通将不再与常乐加油站合作,会把钱退到每个油通客户银行账户里,后期发生问题,与加油站无关。但后来一直没退。
再到后来,李阳找到了油通老板范庆河电话,拨通之后,范庆河告诉她12月会在油通微信公众号里发布公告书,会再发退款申请表,客户可填表申请退款。
然而,李阳等到却是2015年12月28日的公司停止运营公告。对于退款事宜,公告竟然宣称“部分对外债务无法正常履行”。至此,油通用户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使用预充值上的钱加油或者退款。
油通倒掉对加油站也造成了负面影响,北京房山区吉利石油燕房路加油站是油通的合作加油站,加油站站长宗宏伟对南都记者称,有些在油通进行预充值的用户发现不能使用,在拨打客服电话也无人接听后,于是就来加油站询问,加油站工作人员也只能暂时解释,安抚客户的情绪,别的也没有更好办法,他称,油通还欠着加油站的钱。
宗宏伟的上司侯经理解释,油通是油站的一个大客户,具体为油通在加油站购卡,让油通用户在油站加油。“我们没有收客户一分钱,所有行为都是和油通产生的。”侯经理说,至于油通系统里剩余多少钱,加油站也不掌握。
侯经理称,目前加油站也遭油通欠款,他们正在向油通公司追讨。
转战供给侧解决用户痛点
除了油通,北京地区加油O2O企业倒掉的还有佳油宝的大圣加油App。这些先行倒下的企业,都给正在继续狂奔的加油O2O企业予以警示,后来者纷纷与预充值脱钩,进而专心解决供给侧痛点。
业内数据显示,目前中国11万座加油站中,中石化直营和控股加油站3万多座,中石油直营和控股的2万多座,其他国有企业占据2000座左右。国企加油站以占比50%左右的油站点,却占据了市场销售份额的68%左右。除了国际三大石油巨头通过合资建立了3000座加油站外,其余的4.5万座为真正的民营油站,民营加油站以站点占比47%的地盘,却仅占到市场销售额的24%。
民营油站所存在的市场销售额提升空间,令部分互联网 加油企业从预充值模式中走出,更加注重解决供给侧痛点。
在受到同行指责之后,北京最大的加油O2O企业车到,于近期直接关闭了App中的预充值功能。车到CEO肖广表示,车到预充值最高峰的时候,存有客户的400多万现金。
肖广认同,预充值并不是加油App的目标。他认为,中国11万加油站中,存在4万多座的长尾(主要是民营,包括各地零散的外资和非“两桶油”加油站),这些加油站缺乏网络规模、品牌、营销手段。比如民营加油站在支付方式,积分卡系统,客户细分及精准营销方面缺少最基本的能力。
车到的两名合伙人于畅和肖广,此前在壳牌均有丰富营销经验,他们决心利用团队在行业浸淫十多年的深厚理解,帮助加油站从业者建立一套真正的互联网整合营销体系,包括基础的移动支付接入能力、用户精准化营销能力、客户关系管理能力和商业分析自动化能力,进而使得油站特别是中小油站,获得精准营销的能力,在竞争中快速获得优势。
具体的做法是:第一阶段,由车到出人出钱帮助非国企加油站做营销模式案例;第二阶段,车到与油企共同出资发展;第三阶段,油企开始出资经营自己的差异化营销平台。
车到对外宣称,截至2015年11月,车到国内合作油站达到了380座,在160万用户中,有110万用户为交易用户。平均每天GMV(成交总金额)近600万,月GMV近2亿。每天使用车到App加油人次在3万左右,加油总金额600万,客单价200元。
在融资方面,车到融了来自徐小平的两次天使(2015年2月、5月),分别为150万美元、100万美元。2015年6月份,该项目获得人人网领投的790万美金A轮融资,真格基金继续跟投。车到CEO肖广称,B轮已经敲定,暂时不便透露。
2014年5月在深圳创建的喂车车,目前为南方规模最大的加油O2O创业公司,该公司的创办人多有微软研究院工作背景。与车到不同的是,喂车车一开始即不进行预充值和补贴车主,他们一上场便专攻供给侧,在国内首个提出要让供给侧“智慧加油”。
所谓智慧加油,喂车车CEO罗诣称,喂车车希望帮助中国油站在供给侧实现互联网化,帮助油站尽快成为智慧油站,更好连接油站和车主,让车主寻觅油站、交易、额外增值服务的时间更短。
与车到主攻民营加油站长尾不同的是,喂车车胸怀整个加油市场,他们意图通过互联网软硬件的搭建,提高国企和外资加油站的运营效率,提高民营加油站的营销效率。喂车车目前比较出彩的装备,有经过防爆认证的小票机,以及完全不下车支付系统。
在吸引用户方面,喂车车也与其他加油O2O企业有很大的区别,罗诣表示喂车车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做预充值存款和补贴用户,并坚持只服务2.5-3公里的车主,用预充值优惠或者补贴的方式,从周边长期导流车主是一个伪命题。
偏重于互联网技术流的喂车车,成立至今分别获得了曾李青数百万元人民币的天使轮,以及大河创投数千万元的A轮,估值约为3亿人民币。
喂车车对外宣称,目前他们拥有150人国内最大加油O 2O团队,业务地域分布主要集中在“黄金三角洲”(珠三角、长三角和京津唐)的十多个城市,入驻油站200多个,拥有百万级车主用户,过万日订单,约200万的日流水,估值已达3亿。
喂车车智慧加油站的理念,也获得了国企的响应,目前已经与中海油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
同样发源于深圳的易加油,2015年7月底完成了深创投2000万人民币的Pre-A,现在估值约几个亿。用户平均一个月加油2.5次,总用户量过百万,日订单量8000单,日流水200万左右。
行业观察
野蛮生长同时亟待完善监管
不可否认,加油App在定位与寻找附近加油站功能上还是比较实用的,且有些应用还能够帮助车主搜索最便宜的加油站。但随着加油app平台用户的增加,其隐藏的一些不安全因素也逐渐显现出来。
用户存款安全咋保障?
加油App中最受质疑的是那些具有储值功能的平台。它们基本采用预付款模式,单笔存款少则千元、多数千元。通过额度不同的补贴来吸引用户。对此,一些车主也表达了忧虑:这些数额不菲的预存款进入一家毫无金融资质的App平台,其用户存款安全性如何保障?又如何兑现返利承诺?这些都是关乎车主利益的问题。
人都是有贪欲的,监管空缺的地方,其漏洞就很容易被一些人利用。如果一个自身融资能力只有几千万的公司,来管理上亿乃至几个亿的资产,单纯靠道德约束已经很困难,但相应的金融监管制度显然还远没有覆盖到这一领域。这显然是危险的,无异于让猫守着一条鲜美的鱼。
是否属于非法吸储?
此外,一个企业App平台上存有如此大额的资金,在管理和使用时,是否有非法吸储的嫌疑?这也是预付款型App最受质疑的部分。
律师邓凯认为,不排除这一可能性,对于这些App平台而言,它们资金池里的钱,如果一直没有动,只是作为储户加油使用,专款专用,在法律上问题不大。但如果它在没有得到车主授权的前提下,使用这笔预存款进行投资或者其他渠道进行升值,那么,作为一家没有金融资质的企业,它就坐实了非法营利的行为,哪怕只有一笔,也是非法吸储。
竞争加剧相互指责抄袭
由于同质化严重,加油O2O还有企业陷入了互相指责对方抄袭的对垒之中。已经倒闭的北京佳油宝公司官微,更新停留在2015年9月15日下午。官微上的告知函称,车到公司涉嫌侵害佳油宝公司商业秘密,北京知识产权法院已受理该公司起诉车到公司、于畅侵害商业秘密纠纷案件。
告知书称,于畅、肖广曾先后担任佳油宝公司CEO,后从该公司离职,并于2015年2月5日成立北京车到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车到公司主营业务及商业模式涉嫌抄袭和复制佳油宝公司,佳油宝公司认为,车到公司侵害佳油宝公司商业秘密。
乱象之下,市场开始选择那些真正专注于为油站提供互联网平台支持服务的加油App,那些真正以技术为核心,以解决油站“痛点”为目的的加油App,将成为这个领域最后的赢家。
放眼全国,目前还在行业拼杀的知名加油O2O,北有车到、微车,南有喂车车、易加油。油通已倒,微车是从车辆保养、违章查询领域切入加油行业,喂车车已逐渐从珠三角北上杀入京津冀市场。
虽然加油O2O企业磕绊不断,但它们的出现与牺牲,无疑都是民营油站和外资油站借势互联网起飞的风口。我们需要做的是,静观这场革新能为我们带来更多的福利。
律师说法
挪用客户预付款明显违法
对于服务于加油行业O 2O公司的充值预付款业务,北京市薪评律师事务所律师张韬对南都记者解释说,这需要公司备案,公司开展业务之日起30日内申请备案,如果没有备案,就相当于没有资质,这就构成行政违法。
然而,即使在商务部等管理部门登记备案,客户预付款资金也只能用于该公司的主营业务,而不能用于投资和借贷。在张韬看来,油通为了维护公司运营挪用客户预付款,是明显违法的,至于油通等公司的加油补助资金是否可以使用客户充值预付款资金,则需要相关法律规定进一步明确。
同时,张韬律师称,还需要对用户预付款资金进行第三方专项监管,如果该公司出现资金链断裂等问题,普通消费者的预付款就成为一种债券,而这笔资金就不能保障全额偿还。
类似的,商务部颁布有《单用途商业预付卡管理办法》,发放预付卡公司需在商务部备案,管理办法规定“单张记名卡限额5000元,单张不记名卡限额1000元。单张虚拟卡限额为1000元。单张单用途卡充值后资金余额不得超过前款规定的限额”。
在他看来,现在虽然有管理机关,但执法监管却很难。
|